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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陪他从冷宫皇子到皇后养子,再到那至尊之位,可他却把我给丢了
二,我陪了他十年,他说我要娶你为妻,后来他牵起了权贵之女的手……
三,先皇下了一盘棋,我们明明都是棋子,为何唯独他是赢家
(一)
深夜,空荡的宫殿,一阵环佩叮当由远及近。
猝不及防的被一个嬷嬷抓起我的头发:"主子,你看她这样子了还想着见王。"
一副讨好的语气入耳。
"呸,我要见阿泽"我用尽全力怒吼,发出的声音却低的不能再低。
"她说什么?"娇媚的声音伴着香粉味分散在四周。
"主子,她说她要见王"
"你想见王可王却不想见你,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我们的皇儿就快要出生了,哈哈哈……"
"王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和我争阿泽,争这皇后之位,你也配?"
看着岳听兰轻抚在孕肚上的手,听着她的话我如触电般瞬间清醒。
三天前,我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从边疆赶回来。
一入城门便是满眼的红,百姓和官员都站立两排,我只看到阿泽和岳听兰牵手并肩同行的背影。
一对璧人在人群之中缓步向宫门走去,原来今日是阿泽的新帝登基大典,不言而喻手牵着的自然是新封的帝后。
阿泽啊阿泽,你若是想封那岳听兰为后只要说一声便可以,我祁芸芸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你何苦在三个月前就骗我出宫去那边疆替你给你的舅舅送信呢。
一个面生的公公拿着阿泽随身常带的那半块同心玉佩走来对我说王让我跟他走,见玉佩如见人,我不容置疑。
那么多的宫殿他却被带到了这冷宫。
我等啊等,等到日暮降临。等来的却是岳听兰,不,现在应该叫皇后才对。
岳听兰拿出我写给阿泽的信,当着我的面撕碎摔到我脸上,生气的命嬷嬷拔光我的指甲,十指连心的痛瞬间让我瘫坐在地。
她向跟着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拔下一根细簪,在我脸上来回游走,"呸,一张狐媚脸就知道勾搭王上"
说着就加重力道,血顺着脸颊流到我的嘴角咸咸的。
午夜,不知哪里来的几个小公公,把我的身体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密密麻麻的齿痕中有的渗出了血,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三天了,滴水未进,未经处理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就连苍蝇都会时不时飞过来停留一下。
我苟延残喘,不期盼着阿泽来救我,但我有些不甘心,只想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曾经的我们又算是什么?
"芸芸,我不要你离开我"
"芸芸,我以后要娶你做正妻,让你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芸芸,没有你,我怎么办?"
耳边萦绕着阿泽曾经的话,仿佛昨天才说过一般。
可我知道阿泽再也不是十年前的阿泽了,而我还是那个卑微的小宫女。
我不该对他再存有任何的妄念才对,最是无情帝王家。
如今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王,不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皇子。
有些怨也有些恨,但我是真的累了,身心疲惫,我渐渐闭上了眼睛。
"娘娘她死了!"
我听到嬷嬷的惊喊声,回首看到躺在地上那副伤残的身体。
"死了?"
岳听兰皱眉"真晦气"说着便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几个宫人把我拖出去,在冷宫院子里的花树下挖了一个浅坑把我埋了进去。
我与阿泽初识在这冷宫,今日我离开也是在这冷宫。
能够长眠在我们曾经一起种的花树之下对此时的我来说也是极好的事。
今晚的月亮真圆,星星也特别的亮,可是我该去哪里呢?
"你还有未了的缘,我不能带你走,待你缘了后我再来带你走。"
阴差大人丢下一句话就飘走了。
(二)
我漫无目的游荡在皇宫四周,夜色中的城墙上,一抹身影吸引了我。
一袭玄衣融入暗夜之中,金丝银线绣的龙纹图案在月下发着幽幽的光。
三个多月未见,项泽消瘦了不少。
看着孤立在夜色中的项泽,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瘦瘦小小,孤立无助蹲坐在冷宫门口的那个五皇子。
那一年我十二岁,他十岁。
宫中的刘嬷嬷待我极好,让我偷偷给冷宫中的五皇子送糕点。
我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是一个初冬,他还穿着薄薄的夏衣蹲在开了半扇门的冷宫门口晒着太阳。
我偷偷把油纸包着的绿豆糕拿出来时,他警惕的看我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绿豆糕。
我说婆婆让我送来的,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拉着一路小跑,跑进了冷宫的宫殿。
我心想这小家伙还挺谨慎的嘛!
这冷宫的宫殿窗破瓦烂,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格格不入的是半旧的案首上放有几本书,纸上还有刚刚干墨不久的字,字迹清秀有力。
"你叫什么"声音清脆。
"祁芸芸,芸芸众生的芸芸"
我边看字边回复。
"我叫项泽,你可以叫我阿泽"
"好的,阿泽"我嘴里这样应着。
可是我的心里清楚的知道,他再落魄也是个皇子,我不仅是宫女下人,还是个孤女,年岁到了就会被放出宫去自谋生路。
刘嬷嬷说这五皇子身世可怜,母妃原是最得宠的妃子,家族被人陷害为了不连累母族自戕。
王上迁怒就把五皇子偷偷送进冷宫自生自灭,宫中奴才拜高踩低,一日三餐也送不及时。
刘嬷嬷还说王上气消了,年岁久了以后自然就会把五皇子接出冷宫。
我是在皇后宫里当差,因年纪小时常溜出去玩。
偶然认识了宫里的刘嬷嬷,这位刘嬷嬷在宫中颇有份量,就连皇后宫里的管事嬷嬷见了刘嬷嬷都得客客气气的。
刘嬷嬷私底下让我叫她婆婆,因这层关系皇后宫里的嬷嬷和姑姑们也都不大管着我,任由我出入。
"芸芸,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阿泽偷偷把我拉到一旁红着脸塞给我,转头就跑。
我打开一看是个木质手镯,被阿泽打磨的平滑光亮。
我才发现阿泽案首旁有一堆的木材,还有他手上深浅不一的伤痕。
原以为阿泽是用木材御寒,没想到是为了给我做木镯,我仔细看着木镯发现内壁刻了芸泽两个字。
心头不觉一暖,这可是我在宫中第一次收到新年礼物,还是阿泽亲手做的。
阿泽看我拿着木镯发呆,便从我手中抽出木镯抓着我的手把木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开春,我们和婆婆在冷宫的院子里一起种了一棵花树,此后几年我和阿泽经常在树下玩耍。
阿泽总是笑着看着我说"芸芸我长大要娶你为妻。"
"芸芸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我每次都笑着说好。
阿泽在冷宫缺衣少食,脸上没有肉,罩着一层饥饿的青黄色的薄皮,骨瘦嶙峋的小身板,挺的直直的,抱起来硌人的很。
明明十一岁了,看起来却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我时常把我的水果和糕点攒起来,偷偷带去冷宫给阿泽吃。
皇后娘娘的身体不大好,听万福宫里的老人说皇后娘娘的病根是在太子府的时候落下的。
皇后娘娘是南方人,喜欢喝汤,王上开特例准许万福宫有自己的小厨房。
皇后娘娘喝过汤的汤渣就不要了,赏给我们这些宫里人自己吃。
我看那汤渣里不仅有药材还有肉,就把肉捞出来给阿泽吃,希望他可以长高些长胖些。
有一次,嬷嬷煲了排骨汤,排骨上面好多肉,我趁人不注意,用瓷碗装了大半碗。
我怕去冷宫的路上排骨冷了,就把瓷碗抱在怀里暖着。
到了冷宫排骨还有余温。
"阿泽,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项泽放下手中的书,跑到门口迎接我。
我把瓷碗放在桌子上"这一路可差点把我给烫死了。"
项泽闻言拉住我正在扣衣扣的手吵嚷着要看看。
我脸一红"阿泽……五皇子,那个,那个男女有别,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
项泽愣了一下,脸到耳根都是红红的。
我拉他到桌前催促"你快吃,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项泽看了看碗里满是带肉的排骨,眼睛都直了。
但是他没有马上拿起来吃,而是拉着我的手。
"芸芸,你这排骨哪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哎呀,我堂堂皇后宫里的宫女,能去偷吗?你就别管了,快吃吧。"
"芸芸,说真的我饿几顿不要紧的,吃冷饭冷菜也是家常事,你可千万不能去偷啊,被抓到了打顿板子算是轻的,要是丢了命就不值得了。"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噗嗤一笑"这是皇后娘娘煲汤的汤渣,我特意和嬷嬷要来的,只是这次的排骨特别多肉"
他终于放下心来,捏起一块排骨吃了一口"好吃!"
又递给我一块。
我毫不客气的接过排骨和他一起啃了起来,俩人吃的满嘴油,哈哈大笑。
那一年的项泽总是说"芸芸,以后我会保护你"
"芸芸,你是我过最好最好的女孩"
"芸芸,我要给你一个家,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也许是他说的太多遍,我好像也就真的信了。
真的以为可以和他并肩,可以和他永远像现在这般。
(三)
不知从何时起,阿泽也有了野心。
阿泽总和我说他没有母妃,没有靠山,在皇子中他是最没有机会见到王上的,更别说其它了。
阿泽说"皇后娘娘虽然无子,但是她的母家有权有势,也有能力扶持﹣位皇子登位。
满宫望去,哪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母亲。
还能有谁比他更适合做养子呢?
年幼失母,孤苦无依。
"项泽教了我一番话,让我去劝说婆婆,让婆婆继而劝说皇后。
我见皇后娘娘无子经常独自叹息,嬷嬷们也是苦恼,我便去找了婆婆。
求婆婆让皇后认阿泽为子,好为了阿泽的未来,倘若日后能封个藩王也是好的。
婆婆沉思很久问我是阿泽的意思吗?
我慌忙说是我的意思。
我对婆婆说毕竟这几年阿泽在冷宫里的日子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缺衣少食不说就连那些个奴才都欺负他。
虽然有婆婆的照拂但也只能是保命,谈何前途?
皇子众多,王上也许不记得冷宫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就这样让阿泽的一生都埋没在那冷宫里吗?
婆婆沉思良久,问我"你能护他安好吗?"
"能"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在万福宫中婆婆对皇后娘娘说"
皇后娘娘一生无子,将来无论哪个皇子当了王上,皇后您都将是太后。"
婆婆喝了一口茶,用眼角瞄了一眼皇后。
"但将来王上的生母也是太后,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养一个,以后也好有个依靠,还可以延续母族的荣光。"
"依嬷嬷之见这宫中哪个孩子最合适?"皇后娘娘笑问。
"奴觉着如今冷宫里的那位五皇子合适,年龄刚好十三岁也好管教,母家朝堂之中无人,唯有一个舅舅镇守边疆。"
皇后娘娘没有答话,只是掩嘴打了个哈欠。
婆婆起身告辞。
皇后娘娘宫中的管事嬷嬷客气的送走了婆婆,转头便去打听五皇子的事。
管事嬷嬷向皇后回禀:"那五皇子在冷宫吃穿用度都被克扣着,饿得面黄肌瘦,衣服比宫人的都差,只能说勉强活命。"
皇后娘娘一听,难掩眼眸中的兴奋之意:"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孩.子,却养成这样,让本宫怪心疼的。"
我心里却在偷笑。
心想:项泽为了减肥,特地的饿了自己好几天,还特意找了好几件又脏又破的衣裳。
为的就是让皇后娘娘看到他的惨状,如今也算是如愿了。
后来,皇后娘娘还是用了一些法子,把项泽接到了万福宫。
项泽一下子从冷宫里的弃子,变为了皇后娘娘亲自教养的五皇子。
而我则成了服侍五皇子的贴身侍女,从此我再也没有像在冷宫那般肆意的喊过一声阿泽。
项泽被接出冷宫的前一晚,婆婆让我和她一起去了冷宫。
在院子里的花树下,婆婆握着我和阿泽的手说: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主仆有别,出了冷宫我们就各归其位,不管是谁,稍有差池那便是要命的事儿。
皇后娘娘找了最好的师傅来教导五皇子,同时也让我监督着五皇子,并且夜夜汇报情况。
此后,五皇子写字我研墨,五皇子练剑我端茶。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六年时光就这样清静平淡而过。
(四)
那日,春光明媚是我第一次见到岳听兰。
那是在王上的寿宴之后的家宴上。
皇后笑着拉过岳听兰的手对项泽说:"阿泽,这是本宫家的小侄女,听兰是第一次来京城,第一次入宫,你带着她四处转转。"
项泽含笑应着。
我豁然想起皇后娘娘的母家姓岳,这岳听兰是皇后娘娘弟弟的孩子,皇后让项泽和岳听兰接触自然是想促成这桩婚事的。
岳听兰娇羞含笑的叫了一声项泽"五哥哥",声如莺啼。
皇后将她的手放在项泽手上抿嘴一笑"我可把听兰交给你了,你可得替项泽俯首称是。
岳家小女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也是美丽得少见,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皙。
项泽握在手里,柔弱无骨,就像握着一块美玉。
不像我的手不仅干燥,手指还又粗大笨拙。
这岳听兰是名门贵女,比五皇子小两岁,生的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双眸似水,回身举步,恰是柳摇花笑润初颜。
宴会上岳听兰一曲瑶琴贺寿更是赢得满堂喝彩,皇后娘娘笑的格外开心。
项泽带岳听兰踏春郊游,料峭春寒。看着枝头一点绿芽,岳听兰兴奋的像只兔子。
她说:"五哥哥,我们南方春天的树没有这样的绿芽"
我在她身后,劝道:"岳姑娘,春暖乍寒。"
随后,我恭敬的递出手炉"岳姑娘,您春衣单薄,快抱着暖暖,若是冻坏了,皇后娘娘可是要怪罪的。"
项泽拦住了我的动作:"无妨,难得兰妹妹今日高兴,若是母后怪罪下来,有我担着就是了。"
我便收回暖炉,自己抱在怀里。
不多时,项泽绕在我身后小声说:"天这么冷,你自己拿着,给别人做什么?管她冻坏不冻坏"
岳听兰也就是初见北方的初春,也只图个新鲜,没一会便玩腻了,要去别处玩耍。
我只是个宫女,只配穿着宫装站在人群之中。
远远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真是万分的养眼。
回到万福宫后,我便去皇后娘娘那里回话了。
皇后娘娘对二人的相处十分的满意,让我多盯着些。
我低首回"是。"
项泽又约了岳听兰在山顶的亭子赏月。
他在亭内点了炉火,还备下了茶和点心。
夜里,虽有些风,但坐在炭火前,一点都不觉得冷。
项泽和岳听兰从诗词歌赋聊到琴棋书画。
我在亭边听的都想打瞌睡,若不是皇后娘娘问的细,我都想回去睡觉了,没办法只能强打精神偷听着。
俩人说到兴奋之处,项泽便要跃下舞剑。
唰的一声,长剑出鞘,英姿俊逸,一招一式清晰明了。
只见项泽手腕转动剑柄,剑也慢慢转了起来,渐渐地,剑越转越快,只在一瞬,瞅准宫人手中的剑鞘,衣袖扯下,作一飞仙之状,随即把手中的青剑甩出,正中剑鞘。
竟比往日练剑都要好看许多。
岳听兰即命宫人拿来了瑶琴,从容典雅,纤细的十指在琴弦上飞舞,一声声音符从指尖泻出时如珠落玉盘,时如出谷黄莺。
项泽笑盈盈的走过去,坐在岳听兰身边,找准音点伸手抚琴,四手连弹竟毫无一丝破绽。
琴声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俩人眉目传情,琴瑟和鸣。
我竟然不知项泽何时学会了弹瑶琴。
那夜回去之后,我便得了风寒,我果然还是不经冻的。
我以为我和项泽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他趁着月色,潜入了我住的房间,还大胆的躺到了我的床上。
"好几日没看到你了,怪想你的"他把头埋在我的颈脖细嗅。
"五皇子你离我远点,小心把病气过给你"我往里挪了挪。
"你病了?"
手伸到额头摸摸了"还好没发热"项泽松了一口气。
"已经退热了,五皇子,你快回去,被人发现了不好……"
我忐忑不安的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眼里溢满了心疼。
"已经够乱的了,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低声说。
"芸芸,我们要一直在一起"说完,他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
听着他的心跳声,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这个给你"项泽说着就把一个圆珠塞在我的手里。
手心传来凉凉的感觉,但是在手里握一会儿就会变得温热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一颗上好的玉珠。
"这是母妃留给我的同心玉佩上的玉珠,我拆下来做成了吊坠,你要时时刻刻戴着,就像我在你的身边一样。
项泽的声音柔软的在我的头顶响起。
说起这个同心玉佩我在冷宫的时候曾有幸见过几次的。
那是一个碧绿的圆形玉佩,中间有一颗可以转动的玉珠,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料和一等一的做工才能制成的。
项泽很宝贝这个玉佩,在冷宫的时候都不敢戴在身上怕被宫人抢了去,自己好生把玉佩藏了起来。
凭着我们这么好的关系,我也只是偶尔见到过几次。
项泽这次竟然把这么贵重的物件送给了我,这可是他母妃留给他唯一的纪念。
(五)
没多久,项泽便成为了太子。
太子迁往东宫居住,并开始参与朝政。
听闻他忙的不可开交,席不暇暖,饥不及餐,忙不及履。
皇后娘娘让我送些药膳过去,给项泽补补身子。
我端着食盒,到了东宫。
里面装的是十全大补汤。
让我突然想起了十二岁时的项泽,那时的他形销骨立,衣衫也极不合体。
十二岁的项泽吃的是皇后娘娘炖汤剩下的排骨肉渣。
十九岁的项泽住在雄伟奢华的东宫,吃的汤都是是名贵药材熬制。
他记起曾经那段灰暗的时光,会不会觉得屈辱。
他会不会和我一样会怀念十二岁的项泽?
十四岁的祁芸芸?
带路的小公公叫了我一声:"芸姑姑"把我的思绪拉出了回忆。
项泽迁移东宫,皇后娘娘并没有让我这个贴身宫女跟着过去,而是升了我的位分,让我做了姑姑继续留在万福宫做事。
有小公公带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项泽的书房。项泽伏案歇息,手边放着一幅画。
画中几笔勾画出简单的人形,一看便是位女子,画中人在树下抚琴,画的旁边还有提词:月写静姿传馥郁,清音夜半与兰听。
不用想都知道画中人是那岳姑娘。
.我怕吵醒项泽,轻手轻脚的放下十全大补汤,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被他拉住了手。
"芸芸,自打我来了东宫,你就没来看过我了,这一来就又要走……"
言语中尽是委屈。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拉入怀中。
跌坐在项泽的腿上,他气息吐在我的耳根之处,痒痒的。
我挣扎着要起身"殿下,请慎重!"
项泽怎么也不放手"别动,让我抱会,让我好好的抱一会儿。"
他的头埋在我的后颈许久之后,低声说"芸芸,岳听兰要当太子妃了。"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是太子妃,但以后不会是皇后的,芸芸你是知道我什么意思的,皇后只能是……"
项泽话未说完我赶忙用手堵住他的嘴。
"太子殿下请慎言!"我心虚的说道,不敢直视他。
项泽握着我堵他嘴的手,顺势用舌尖轻舔手指"你不是让我慎言就是让我慎行,我说到做到。"
回到万福宫的我做事总是心不在焉,频频出错。
皇后娘娘像是觉察出了什么端倪,笑着问我"本宫瞧着你伺候太子多年……倒像是有些情意。"
我心中一惊,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你这孩子,本宫不过是随口问一问,怎么怕成这样?这养个猫啊狗啊的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你和太子……"
我心虚回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对太子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娘娘端起茶盏浅尝一口,闻着茶香说"太子的女人不会只有听兰一个,后宫的事物繁杂,人心难测,听兰也是需要人帮扶的。"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敢回话。
"本宫看你是个安分聪慧,也算是个沉稳的人,又服侍了太子多年,本宫问你愿不愿意成为太子侍妾,扶持听兰坐稳后位?"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管事的嬷嬷急道"芸姑姑!说话!娘娘还等着呢!"
我终究还是叩首回"奴婢愿意,一切听皇后娘娘做主。"
管事的嬷嬷满意的笑着扶我起来。
入夜,项泽潜入我的卧房。
我吓的拢衣起身"太子殿下!"
项泽满脸怒色,语气不悦"皇后让你做我的侍妾?"
我低头嗯了一声。
我刚想解释,还没开口。
项泽用嘴堵住了我的嘴。
那是他第一次吻我,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勒的我有些疼,有些喘不过气。
许久,他捧着我的脸说"芸芸我不怪你,你只要知道我的心就好。"
满眼的真诚。
他还说"芸芸,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说完跳窗而去。
如今做了姑姑有了独自的卧房,看着被他回身小心翼翼关住的窗。
耳边回荡着刚才的话,我不知怎么的就流下两行泪。
(六)
太子的大婚定好了日子。
这场婚事有些仓促,由于时间紧迫也无法大操大办。
我只是皇后娘娘赐给太子的一个侍妾,是不能和太子妃一起过门的。
皇后娘娘说要等岳听兰怀孕之后,我方能入东宫,这样也就免得各宫口舌闲话了。
我顺从的点点头"多谢皇后娘娘替奴婢着想。"
"你能体谅本宫的苦心就好"皇后娘娘满意的说。
半夜里,项泽又坐在了我的床头。
"你怎么不拒绝?"
他压低嗓音,带有沙哑。
"我怎么拒绝?我不过是个奴才,奴才的命不是命,是顺手用惯的物件,主子如果想扔,想送,想换那都是一伸手的事。"
项泽绷紧了嘴角,神情严肃,欲言又止。
我不敢多言,只能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着他。
他个头高了,也清瘦了许多,眉眼之间褪去稚嫩,沉稳之中显得不怒自威。
我情不自禁的轻抚他的脸说"我懂,要做太子就必须娶那岳家姑娘。"
"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太子了"项泽抱着我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气话罢了,好不容易坐稳了太子之位,怎么可能会反悔呢。
我深吸一口气说"这婚事可是王上亲下的旨意,难道要抗旨不成?"
项泽轻叹一声不说话了。
"殿下,我懂的"我柔声安慰。
"芸芸,你若真的懂就好!"
项泽把我搂的更紧了。
我想起了上次去东宫时在书房看到项泽画的岳听兰画像,我便也想要一幅项泽亲自画的画像。
"殿下,我想要一样东西"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向项泽要东西。
项泽有些惊喜"你想要什么?就是天上的月亮或是星星我都给你摘来送你"
我低声说"我想要一幅画"
"什么样的画,值得你开口要?"
"殿下亲手画的画啊"项泽挑眉
"那画什么?山水吗?"
"不,是画像,画我"
"画你?"
"嗯,是画我"
我想至少可以让他记住我的样子。
(七)
太子大婚的日子将近,皇后娘娘说都是自己人,亲上加亲,一切从简。
岳姑娘不必在南方的母家出嫁,在她这位姑母的万福宫起轿,喜轿绕皇城一圈抬去东宫便可。
大婚那日,满眼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红色,红的触目惊心。
从来没有觉得红颜色竟会如此的刺眼,刺的我眼涩心疼。
岳家不愧是权贵豪门望族,家境殷实。
岳听兰南方母家送来的嫁妆排成了长长的队伍,鱼贯而行在皇城的街道上,看这阵势何止是十里红妆。
抬进东宫不一会儿便摆满了大半个园子。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的项泽笑特别开心,笑容里没有了曾经的纯粹,反而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深意。
站在项泽身旁的太子妃穿着正红色的喜袍,秀丽端庄。
众人都在称赞,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宫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看着满桌的佳肴,我拿起一坛酒一饮而尽。
平日里只觉得这酒又辣又呛口,今日却觉无味。
"芸姑姑,少喝点,等下喝醉了……"
一个小公公挡住我拿酒坛的手。
"皇后娘娘不是说让芸姑姑给太子做侍妾吗?怎么不和太子妃一起过去呢?"
小宫女边吃边问。
我佯装生气的把酒坛重重砸在桌上"我们不过就是个奴才,主子高兴就赏点,不高兴就打一顿,小心你的舌头……"
我话还未说完,小宫女赶忙用手捂着嘴,警惕的看了下四周。
随手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我"芸姑姑,吃块点心,压压酒"
"你看你,人都不会伺候"小公公说着拿过绿豆糕,一分为二,递半块给我"芸姑姑,刚好一口"
看着那半块绿豆糕,恍然回到了初见那年,项泽在油纸里拿起一块我送给他的绿豆糕一分为二,递给我"一人吃一半,合起来就是一块整的糕。"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房间。
朦朦胧胧之中,我仿佛看到了项泽。
我抚摸着这张在我梦里出现了千百次的脸,小心翼翼的唇落于他的额头,眼睛,鼻尖,生怕一不小心这梦就醒了。
"阿泽……阿泽……"我轻呼。
"我在,芸芸我在"声音柔软又急切。
声声呼唤,声声有回应,我终于控制不住诱惑,借着酒意吻上那让我朝思暮念的柔软之上。
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
耳畔似乎听到项泽在说"芸芸,我要和你圆房"
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反抗,没有嬷嬷们说的那么痛,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和说不清的期待。
入眼是晃动的发丝,难道这不是我醉酒后的梦?
身体的不适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的。
我推开项泽,慌乱的说"殿下,快回去,您应该是和太子妃圆房才对"
"芸芸,你才是我的妻子"
项泽有些不悦的说"芸芸,刚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项泽坏笑。
"我……我以为……是……是梦……"
我躲在被底不敢看他。
"怎么?在梦里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吗?"
项泽嬉笑着追问"芸芸我喜欢这样的你,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说罢项泽在我的额头亲了一下。
(八)
太子妃在万福宫哭的梨花带雨,皇后娘娘更是被气的失了往日慈爱的仪态。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多言,生怕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就会连累了阿泽。
一碗避子汤被嬷嬷们强行灌下,药味呛的我咳出了眼泪。
皇后娘娘大怒,问是我勾引太子?
还是太子强迫的我?
我说与太子无关,是我勾引的太子。
刚下早朝的项泽一路小跑直奔万福宫,拉起跪在地上的我。
"母后不是说要把芸姑姑赏赐给儿臣做侍妾的吗?"
"芸儿早晚都是我的人,您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项泽几句话堵的皇后娘娘无法反驳。
"太子大婚之日不与太子妃圆房,你让太子妃日后如何出门?"
皇后娘娘怒问。
"这还不是侍妾呢,就欺主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十大板以警示纲记"
皇后娘娘说完便去哄哭泣的岳听兰。
"母后……"项泽怒视皇后低吼。
我冲项泽摇了摇头,他的眼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自责。
板子刚落一下,便觉身子一沉,其余的板子都落在了项泽的身上。
项泽不顾大体,扑倒在我身上替我挡了其余的板子,我的身疼心却更疼。
一阵刺痛袭来,竟比我那日挨的板子都痛。
我这才发觉天要亮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到了我,一瞬间我便回到了花树之下。
(九)
依稀记得挨了一板子的我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不知道项泽怎么样了,他挨的板子可比我多了几下。
岳听兰不知道在哪里得知,项泽画了我的画像送给我。
她带着人来到我的房间,我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被她打了一耳光,随后几个嬷嬷就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岳听兰命宫里的嬷嬷和宫女在我的住处到处翻找。
这一找就找出了一堆项泽送我的礼物。
都是这些年生日送的,各种节日送的,还有项泽自己觉得好就送的,不知不觉竟然就有了那么一大堆了。
岳听兰看着这些礼物气的发抖,亲自把这些物品丢到院子中,命人一把火烧掉了这些礼物。
我被按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拼命喊着阻止着却无济于事,看着被大火吞噬掉我和阿泽的过往证明,任由泪水滑落脸庞。
只有我戴在手腕上的木镯和藏在里衣里戴着的玉珠躲过了这一劫。
退朝后的项泽怒气冲冲的带着人来亲手打了一巴掌岳听兰之后,就让人把哭闹的岳听兰边拉边推的带走了。
"芸芸,你没事吧?"
项泽扶起跪在地上的我,温柔的擦着我脸上的泪痕,把我拥入怀中。
看着被烧掉残留一小半的画像,项泽说他以后会画新的画像给我,画好多好多我们的画像给我。
后来听闻岳听兰那日差点滑了胎,我吓得更不敢出屋子,生怕沾惹了什么事。
此时的项泽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也不用借助岳家,皇后些许是有些忌惮并没有找我的麻烦。
(十)
在花树之下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我飘去了项泽的书房,桌上是一副没有上完色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穿着吉服,头戴九凤彩冠,大红色的衣服上正中心的凤凰展翅欲飞。
项泽从屏风后走去书桌前,拿起笔继续画画。
我飘去屏风后,是衣架上挂着的是和画中一模一样的帝王帝后吉服。
难道那日我回来看到穿着红衣的岳听兰穿着的不是封后大典的吉服?
难道……?
我不敢想更不敢猜下去"禀告王上,皇后娘娘就要生了……
"门外传来小公公稚嫩的声音"皇后?谁是皇后?"项泽大怒。
"瞎说什么呢?王上不过是念在太后和岳家的情面上,才让那岳氏代替皇后娘娘陪王上登基大典,记住咱的皇后娘娘去皇舅爷家送信至今未归"李公公又在训话。
"奴才该死"说着小公公就抽了自己一耳光,"是那岳氏,要生了"
"她生孩子关孤什么事?不是还有太后在的吗?"
小公公战战兢兢的说"是刘嬷嬷让奴来请王上过去……"
我一听刘嬷嬷便来了精神,再看项泽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便顾不得看吉服一头冲了出去,直飘万福宫。
回想起在宫里的日子我总不在吃瓜第一线,这次要先去吃个热瓜。
果然这瓜不仅热乎还大,特别大。
万福宫中,气氛异常紧张,产婆和嬷嬷们忙成一团。
太后紧张的握紧了手帕,一旁嬷嬷不停的安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后要生孩子呢。
再看那刘嬷嬷淡定的坐在一旁喝茶,身边站着几位先王的暗卫,我冲上去叫了一声婆婆,刘嬷嬷没有反应,她是看不到我的,更听不到我叫她。
项泽来了,叫了一声婆婆。
刘嬷嬷起身行礼"王上,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请您过来,但是先王留有一道秘旨,要在岳氏生产后宣布"
众人惊讶,齐看向婆婆和项泽。
岳听兰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此刻,突然觉得我没有那么恨她了,她也是为了自己的爱,有错吗?
片刻,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万福宫,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回太后王上,是位小公主!"
产婆和嬷嬷抱着包好的婴儿逐一给在场的几位过目。
刘嬷嬷清了清嗓子"岳氏听旨"
边说边在袖口拿出一块黄绸缎的秘旨。
宫女搀扶着全身湿透的岳听兰和众人跪在地上,项泽面的面无表情坐在正位,转动着拇指的扳指。
"岳氏生女留封公主,生子杀无赦。钦此!"
刘嬷嬷说完便把圣旨递给跪着发抖的岳听兰。
太后抢先一步抢过圣旨,拿在手里不可置信的看着。
众人也是不解的看看刘嬷嬷又看看项泽。
"刘嬷嬷,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太后喃喃自语。
"太后,你们姑侄真当先王是傻子吗?把这王家当做什么了?"
刘嬷嬷一声冷喝。
(十一)
原是岳听兰第一次入宫,在家宴上一曲夺目之后趁着先王醉酒,借皇后之名送醒酒汤,爬上了龙床。
岳家打的一手算盘,皇后无儿无女,故而送个自己人来,又怕伤了皇后与母家感情,便偷偷让岳听兰爬上龙床,生米做成熟饭逼皇后接受。只是大家都低估了皇后。
皇后在万福宫中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岳听兰回宫,一打听才知道岳家的主意,便去偷偷换回了岳听兰,自己躺在了龙床之上。
皇后让岳听兰选择入宫为妃还是嫁给五皇子做王妃,将来做王后。
岳听兰不傻,自然选择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五皇子。
皇后亲自去向先王请旨赐婚,先王不仅同意了赐婚还升了五皇子做太子。
"太后,您不必吃惊,那晚的王上只是喝醉了,并不是老糊涂了"刘嬷嬷喝口茶继续说"王上知道那晚的人是岳姑娘"
太后脸色听闻,脸色发白不可思议的看看刘嬷嬷又看看项泽。
"太后,其实先王也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但是不管是谁的孩子先王要做的就是留女不留男"
刘嬷嬷说完看向项泽。
"孤从来都没有碰过岳姑娘,请问岳姑娘胎从何来"
项泽怒问。
阿泽他没有碰过岳听兰,我不禁喜从悲来。
"太后啊太后,您聪明一世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呢?刘嬷嬷看着太后。"
您之前也是怀过龙胎的,滑胎后至此一直无孕,您就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当年您滑掉的可是一个男胎啊"刘嬷嬷痛心的说。
"本宫……我……"
太后竟一时语塞,语无伦次,叹口气静听刘嬷嬷言语。
"太后,您可知贵妃和大皇子趁先王病重逼宫,事败后为什么只是被罚回大皇子封地,后代不得入京?刘嬷嬷声音铿锵有力。突然话峰一转"您做梦都想不到吧?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的阿泽登上王位之后不再受你受你们岳家的限制"
"太后,您还记得刘贵妃吗?"
刘嬷嬷看着窗外浮云淡淡的说:"被你们逼自戕的刘贵妃,她才是阿泽的亲娘。你们只知道奴是宫里的老人,如今也算是侍奉了三代君王,可奴是刘家送进宫的奶娘,当年刘贵妃只比先王晚生半个月,奴是看着他们青梅竹马长大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当年那个贱人生的是公主不是皇子"
太后急忙回怼。
刘贵妃生产之时,有先王镇守,先王说是公主谁敢说是皇子?
"刘嬷嬷不屑的看了一眼太后。"
本宫细细打听过,五皇子是先王酒后与宫女私通所生,宫女难产而亡"太后辩解。
"冷宫上位太难,母家没有势力,哪有皇后亲自抚养的皇子上位容易些?
刘嬷嬷自言自语。
"先王登基,朝堂不稳,岳家为了让你当上皇后,诬陷刘家谋反,那事做的可是天衣无缝,刘贵妃自戕破局,全家只剩下老夫人和镇守边疆的少爷,为了让五皇子平安长大才不得已送去冷宫,说是先王酒后与宫女私通所生,刘贵妃恨先王不明事理,听信谗言便带着小公主自戕了。"
"你胡说……"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刘嬷嬷怒吼。
"我胡说?先王不想有和你有岳家血脉的孩子,自然也不想后代子孙有你岳家血脉的孩子,太后可看清了这道秘旨的意义?我们不过都是先王为了让阿泽登上王位的棋子罢了。"
说罢便起身向项泽行了一礼,带着暗卫出去了。
太后紧紧握着秘旨,跌坐在地,看着晕倒在地的岳听兰低声哭泣。
我看着呆坐的项泽,突然好想抱抱他,我穿过了项泽的身体,我抱不到他,好心疼他的独自承担。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宫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阿泽送我出宫也是为了保护我。
"岳氏降为贵人,带公主移居别院,太后因思念先王过度,凤体有恙闭门休养"
说罢项泽起身看也不看的就走了。
(十二)
再到书房,画中的人的手腕上新填画了没有上色的镯子,款式却和我戴的一模一样。
画中也多出了项泽的画像,画中的他面带微笑眼含情。
画旁还提了诗词: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笑了,笑的凄凉。
阿泽,你我早已阴阳相隔,怎么还能比翼鸟连理枝呢?
另张桌子上放着一沓画好的画,都是我的画像也有和阿泽一起的画像,都是我们小时候的情景,有树下玩闹,有扑蝶,有吃糕点。
阿泽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他是真的亲自画了好多画像,我的心又疼了,疼他也疼自己。
退朝后的项泽独自来到了冷宫,那颗树越来越茂盛,项泽躺在树下,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干照在项泽身上。
曾经春天,我们在树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数绿芽夏天,我们在树下乘凉午睡,玩闹秋天,我们在树下比谁身上掉的落叶多冬天,我们在树下午睡,晒太阳只是离开冷宫后,我们再也没有这样过了。
"芸芸,如果我不去万福宫,不做皇后的养子,我们会不会还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
项泽自言自语。
我在树下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即使在冷宫长大的皇子也是皇子啊。
"芸芸,你在哪里?你可知你才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项泽又在重复这句重复了千万遍的话。
(十三)
一阵喝彩押注声随风传来,项泽寻声走去。
破旧的偏殿内,几个公公在玩游戏,项泽疯一般的扑到桌子上,在桌子中间堆放的杂物中取出那颗玉珠问哪来的?
声音气的发抖。
众人吓得跪在地方不敢出声,连问几声之后,一个公公指着另一个公公说他赢他的。
侍卫进来带走众人。
就在我被关在冷宫的第一晚,就被几个小公公进来欺负了。
公公虽然不能行人事,但是整人的法子没一点少的。
我失去指甲一碰就钻心的疼,没能护住那颗玉珠,眼看着玉珠被公公抢走。
没几日,冷宫来了好多侍卫在花树下挖出我半腐的尸身。
项泽亲手替我擦拭干净,给我换上了书房挂着的那套帝后吉服。
看着项泽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竟然有些小庆幸,庆幸他没有看到我残破不堪的身体。
项泽看到我戴在腕上的木镯后,把那颗玉珠又小心翼翼的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阿泽亲自封写诏书:祁芸芸慈德昭彰,母仪天下,追封皇后。
阿泽让李公公一切按照皇后规格制度来操办我的葬礼。
"芸芸,对不起!"
"芸芸,我没有保护好你"
"芸芸,我知道你在怪我"
"芸芸,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啊"项泽抚棺痛哭。
我伸手过去想擦干阿泽脸上的泪,手却穿过了阿泽的脸。
看着伤心欲绝的阿泽,我好想告诉他我没有怪过他,我只怪是我自己不好,轻信他人。
岳听兰被囚禁在别院,别院成了新的冷宫。
项泽把小公主送给了太妃抚养。
太后被禁足万福宫,宫人和各种待遇也随之减少不少。
太后责问项责为何如此对待她们。
项泽满眼通红神情悲戚的说"你们给芸芸强灌避子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小公主是我的皇妹,我会善待她的"
我知道阿泽是善良的,我也知道阿泽是固执的。
(十四)
此后的项泽不管朝政,整日以酒麻醉自己,原本消瘦的身体如今更加瘦弱。
朝堂众臣议论纷纷,各地的藩王都在蠢蠢欲动,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间。
傍晚,婆婆找到了在冷宫树下的项泽,并排席地而坐。
"婆婆,芸芸死了你知道吗?我的我心也跟着芸芸死了"
低沉哽咽的声音,没有一点生息。
项泽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婆婆怀里,看着满天的彩霞。
婆婆轻拍着项泽的背说"我们阿泽最乖最好了,芸芸要是知道阿泽会因为她变的这样,她会很难过的。"
"会吗?芸芸会难过吗?她不会怪我吗?"
项泽问道。
"你还记得第一次问芸芸的名字,她是怎么回你的吗?"
"祁芸芸,芸芸众生的芸芸"
"是啊,芸芸众生中有她,她在众生芸芸之中,阿泽你懂吗?"
婆婆低声说。
"婆婆,可芸芸她不在众生之中,你知道吗?我让好多人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她"
项泽低声嘟嚷。
原来阿泽也曾一直在找我,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片刻沉默之后"阿泽,婆婆这次是来向你辞行的,婆婆想回刘家养老,也好陪陪刘老夫人,就是你的太奶奶"
声音低的不能再低。
"婆婆也要离开阿泽了吗?"
项泽无奈的问。
没有回复,只有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入夜,一辆藏蓝色的马车,在宫道上缓行。
提早留好的宫门未关,像极了几个月前我半夜被阿泽叫醒,去给边疆舅舅送信的情形,阿泽说芸芸我只信任你,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身后传来阵阵的低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看着空无一人的城楼,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泽蜷缩在城楼一角的阴影里,看着马车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要是那晚我去把芸芸喊回来,藏在宫里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闻声愣住了,那晚阿泽是有来送过我的。
犹记得晚,我坐在车里直到看不到城楼后才放下车帘,我一直以为阿泽没有来为我送行。
原来是误会他了,他躲藏在城楼角的阴影里为我送行。
(十五)
那晚回去之后项泽就病了,梦里都在喊着芸芸我错了,芸芸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芸芸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看着在病榻上日渐消瘦的项泽,我的心也跟着疼。
我好想告诉他,我不怪他,我只要他能够好起来。
夜里阿泽咳的越来越厉害,他不让公公传太医,他说"芸芸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芸芸,我想你……"
李公公看着咳出血丝的手帕,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阴差大人,我想入他的梦"
我在城楼拦住路过的阴差大人
"入梦是要付出代价的"阴差大人看着我说。
"我知道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我祈求着说。"
入梦之后是不能再入轮回的,若是……
"还没听清阴差大人后面说的话,我便迫不及待的求说"我不怕,我只要能够入他的梦。"
阴差大人摇头叹气的在我身后拍了一下,我只觉身一晃头一晕,我便来到阿泽的梦境。
"芸芸,是你吗?"
梦境里的项泽看着我不可置信的问。
"是我,阿泽"我直直的扑倒项泽的怀里。
项泽狠狠的抱着我,仿佛要嵌进自己的骨肉中。
项泽颤抖着嘴唇"芸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知道"
我用手紧紧环着项泽的腰,生怕这一放手,梦就醒了。
项泽紧张的不得了,说话都变的语无伦次。
"芸芸,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我堵住他的嘴"我都知道,皇后仪仗我都看到了,你画的画像我也看到了……"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的,对吗?"
项泽轻问。
"我在,我一直都在,婆婆没有骗你"
我想起那个傍晚婆婆在花树下和项泽的对话。
项泽亲吻着我的额头,一滴泪落在了我的脸上,温热而深情。
我告诉他我没有怪过他,我想要他做一位明德宽厚的仁君,我要他不必那么急着来找我。
项泽没有回应我,我看项泽越来越模糊,我知道梦要醒了。
我知道项泽的内心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是那种有担当的人。
他选择了就会一定要去做好的,我知道,项泽会是一位好君王。
项泽的梦醒了,他唤了一声,叫李公公速传太医。
李公公只轻喊一声就把门口候着的太医叫了进去。
项泽在李公公的悉心照料之下身体也越来越好,朝堂也稳固了,在他的带领下国泰民安。
项泽后宫的妃子们也越来越多,可是这届的妃子们却都不争皇后之位。
曾经也有大臣劝立后,都被项泽怒怼了回去,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敢提了。
(+六)
五十年后,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项泽看着满地跪着的妃子和子孙说"孤要去找芸芸了……"
手伸向空中。
我握着项泽手说"阿泽,我来了"
这次不是在梦中,却是阿泽的大限之时。
"芸芸,你想让我做明德宽厚的仁君,我想我是做到了,虽然我做的不是很好"
"阿泽,你做的很好!"我紧紧握着阿泽的手。
我和阿泽并排站着,看着传来的阵阵哭喊声的方向。
阿泽说"芸芸你看,我儿孙满堂唯独没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我说"阿泽,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那都是我们的孩子"
阿泽把我拥入怀中"芸芸,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阴差大人来了。
阴差大人说阿泽勤政爱民,寿终正寝,可以去轮回转世。
阿泽兴奋的对我说"芸芸,我们一起去轮回转世,生生世世都不要再分开"
我如触电般麻木,我该如何向阿泽解释?
我对阿泽说上一世我比你大,下一世我不要比你大,你先去,我随后就去。
看着项泽步履蹒跚一步一回头远去的背影,最后消失在那点光亮之中。
"阿泽,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对着项泽消失的方向低语。
"后悔吗?"阴差大人问我。
"不后悔,因为他活成了我想让他成为那样的人的样子"
"不知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阴差大人留下一句话后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我想,阴差大人大抵是没有爱过也没有被爱过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呢。
不知道在这皇宫游荡了了多少年,也不知道看了几代帝王更替。
随着时间流逝,我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甚至有时候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我依然记得阿泽的样子,阿泽的名字。
突然有一天,白昼如夜,电闪雷鸣。
我感觉身体像被撕碎了一般的疼痛,耳畔边依稀传来阴差大人的声音。
就在一瞬间,我记起了那日求阴差大人帮我进入阿泽梦时,没有听清的那段话:"若是不能再入轮回,你便只能在这时间的洗礼之下化为虚无,消失于这天地之间。"
阿泽!
再见了!
再也不见!
世人说什么今生来世,有的时候一世便已经是生生世世了。
文/沐留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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